冷cp体质+cp不逆+小众XP=时常想要自割大腿肉

【鬼灭/锖义♀&炼义♀】尘网

前文:空隙 向阳

【阅读提示】

  1. 修罗场还没出来写个感情戏先把我自己头发抓秃了,明明一开始只是想写篇全员宠义勇小姐的爽文。结果现在写锖义就觉得大哥像备胎,写炼义就觉得兔兔像备胎……我想全都要啊能不能3p啊。
  2. 本章炼义占比较多,有对义勇过去的捏造。因为锖义的感情线已经差不多是只要锖兔告个白他俩就能成的地步了,而大哥还在一边攻略义勇一边自我攻略的路上(?)所以多给大哥一点戏份了(((

  3. 我下次更新一定要给义勇小姐穿上短袴裙,然后吸她的大长腿


【碎片·其八】

“您好像一直在走神呢,是有什么心事吗?”

锖兔猛地回过神来,看向为自己手中酒杯添上清酒的艺伎。她穿着玉白的和服,团樱的花瓣层层叠叠飘落于素白的水面上。鸦黑的发髻对穿着淡金的簪子,粉白的娇颜上点缀艳红的下唇。

——这便是时任屋的花魁鲤夏。

他收敛思绪,露出沉稳的微笑:“不,并没有。”

话虽如此,他还是不由得担心起独自一人呆在京极屋应对蕨姬的义勇。

那个娇艳如海棠花的花魁一如情报所说的性格乖张,他与义勇分头同时出高价指名了蕨姬陪酒,而老板诚惶诚恐地进了蕨姬的屋子后,出来便道她只欢迎义勇进去。

“在我描述客人脸上有道伤疤的时候,蕨姬就很干脆地拒绝了您,真的是非常抱歉……”

无奈之下,锖兔对义勇千叮咛万嘱咐后才一步三回头地看着义勇进了蕨姬的屋子,而后才决定进时任屋碰碰运气指名花魁鲤夏。

鲤夏浅浅地笑了起来,她的笑容恰到好处,多一分便是艳,少一分便是淡,女人的味道溢于言表:“妾身在这里也呆了有一段时间了,不管是看人还是揣度男人的心思还是有几分能耐的。”

他来这也确实不是来寻欢作乐的,打探情报的事炭治郎已经做得差不多了。他来这儿也只是守株待兔,看能不能逮到那个可能会潜入进来的鬼。锖兔内心开始叫苦连天,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在花魁的屋子里挨上一个晚上,总不能真是喝酒听三味线听个整晚吧,他也不是像炼狱那般通晓风雅之人。正内心苦恼之时,便听鲤夏问道:“您是已经有心上人了吧?”

“咳咳!”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鲤夏贴心地给他递上了手帕。

“……为什么你会问这个?”

“我听说您来到时任屋后便直接点名要我陪酒,如今我已经坐在您面前您却还是心不在焉。说明您不是冲着我的名号或是姿容来的吧?”花魁语气轻柔,“您看着也不像对我十分感兴趣的样子,所以我便随意一猜。如有冒犯,还请大人见谅。”

“……既然你能看出我对你没兴趣,又为何答应我的指名?我记得花魁的话是有权利拒绝指名的人的。”

“实不相瞒……”听出锖兔想要转移话题的意思,鲤夏也识趣地接了下去,而谈及这个话题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容也变得稍微真实了一些,“正是因为看出您对我没有兴趣,我才答应了您。”

“……”

“我已经被人赎出去了,大概明天我就能从这里离开了吧。”鲤夏垂下眼睛,“走之前的最后一晚上,虽然‘妈妈’说只要好好呆在自己的屋子里等明天那个人过来接我就好,但我还是觉得要好好报答‘妈妈’才行。”

这个时候她褪去了花魁的面具,变成了普通的女人。

“所以能接到出手这么阔绰的客人,‘妈妈’很高兴。您对我的身体没有兴趣,我也很高兴。……女人的话,总归是想把自己的身体献给自己爱的男人的。”她说,“就算是我这样的女人……”

那张倾倒众生的脸露出了虚幻而又悲哀的微笑,却难以掩盖对明日幸福的期待。

“关于我的话题就说到这里啦。谢谢您花时间听我说些无聊的话。”鲤夏抹了抹脸,重新恢复成那个优雅端庄的花魁姿态。

“……不。恭喜你能找到自己的幸福,鲤夏小姐。”锖兔由衷地表示祝福。他看了看时间,思忖着如果到目前为止没发生什么事的话,或许就可以安心告退,现在他更担心义勇那边的情况,“那么,我就——快闪开!!”

他突然大喝一声,情急之下直接将手中精致的酒杯以最大的力道扔向鲤夏脑后,鲤夏惊呼一声身体便瘫软在地上,但也因此侥幸躲过了突如其来的袭击。

酒杯砸中了一条柔软的华丽缎带,却应声碎成了片渣。

锖兔大步迈前,挡住鲤夏身形,浅紫的眸子带着凛冽的杀气,看向突然出现在房间中央的女人。

那个女人柳眉如刀飞扬,黑色的长发如海藻,身形曼妙,只有一条锦缎缠着她不堪一握的腰肢,她的脸上带着华丽的花朵刺青,妖异的眼中刻着汉字。

“上弦之鬼,果然在这里啊!”锖兔低声冷笑。

“猎鬼人?”她细细打量着全身绷紧蓄势待发的锖兔,露出了妖艳的笑容,“终于来了吗?看来这次我又能饱餐一顿了呢!”

“……你是,蕨姬?”从惊慌中反应过来的鲤夏,只一眼便看出来者的身份,“你是鬼?这么说来,那些失踪的女孩们……都是你干的?!”

“——蕨姬?”锖兔的目光突然变了,他眼中的杀意更甚,“你对义勇做了什么?”

“义勇?什么啊,这种毫无美感的名字。”蕨姬——或者恶鬼堕姬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没印象。反正就算没被我吃掉也被我杀掉了吧?人类的名字,没必要记得那么清楚呢。”

“你——!!”

“锖兔。我在这里。”

清冷的女声如流过的泉水在窗边响起,锖兔对这声音再熟悉不过,须臾之间他慌乱的心跳便平稳下来。

然而当他转头准备查看义勇情况时,却发现少女身上繁重的纹付羽织袴脱得只剩下一件单衣,衣襟口露出冰雕般的锁骨和略有起伏的胸部。

“义勇?!谁扒了你的衣服?!”

“为了方便行动我自己脱的。”义勇说,“锖兔,我们现在应该先把她引到外面去……”

“——你居然是个女人?!”堕姬循声看向义勇的眼神一变,咬牙切齿,“怪不得我那般对你你都没什么反应,早知如此就该直接吃了你!”

“……该死的,等事情结束后,给我好好解释一下这女人对你干了什么,义勇!”锖兔拉过义勇的手,让她与自己并肩,然后略微提高了嗓音道,“炭治郎!带鲤夏小姐离开这里!”

话音刚落,便见一条缎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弹出,在地面上翻滚着直击他的膝盖骨!

锖兔没来得及拔刀,他的刀藏在羽织下,背手拔刀远比正手花费的力气更多时间更长,于是他顺势一滚,同时义勇迅速挥刀斩断锦缎,刀光闪烁如惊雷。

“走,我们出去。”锖兔心里对炼狱说了句抱歉,估计这身衣服没法完好地还给他了,便拔出了日轮刀。

 

【碎片·其九】

当太阳的第一缕曦光挣扎着从黑暗中摆脱出来,把光辉洒在晨雾中的吉原花街之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锖兔努力地吐出最后一口浊气,脱下羽织包裹住义勇因为只穿着一件单衣而微微发抖的身体后,才将筋疲力尽的身体靠在支离破碎的墙壁边缘。

“你下次脱衣服的时候可要得考虑一下这样的后果。我可不想看到你因为这种理由着凉。”锖兔摸了摸义勇的头发。

“我发抖是因为呼吸,不是因为冷。”少女一板一眼地回答,“而且我不想把炼狱的衣服弄得乱七八糟。”

“行吧行吧,所以你把衣服脱哪儿了?”

“……京极屋附近的巷子里。”

“……我怎么记得我们刚刚打架的时候把那边给毁了?”

“……”

“好了,别用那种惊慌失措的眼神看我了。骗你的。” 

锖兔觉得自己的力气已经恢复了些许,便撑起身体站起。视线尽头,炭治郎拉着即使在阳光照耀下也安然无恙的妹妹开心地向他们挥手。

他也回以平安的手势,转头看向义勇。少女黑色的长发在风中被吹起,宽大的袖子下纤细的手仍握着日轮刀,她微眯着雨蒙蒙的眼睛看着太阳升起的方向,白净的侧脸在晨光中美得惊心动魄。

——您是已经有心上人了吧?

花魁鲤夏的声音回荡在耳边,敲出悠长的回音。

这一次与上弦的战斗,终是全员归还。

 

【碎片·其十】

炼狱杏寿郎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入鼻便是花的清香。

这是一年里最好的季节。野生的山樱开满了半个山腰,云朵般的浅粉落在清澈的水面上,偶尔有鱼顶破水面的花瓣跃起,鳞片在太阳下闪闪发光。

“哦哦!真是让人愉快的景象啊,是吧,富冈?”

他把目光收回来,转头看向同行的搭档。

黑发的少女没有回答,只是紧了紧用黑色的布料包裹着的日轮刀。看不出感情波动的目光掠过在水中嬉戏的鱼群,在炼狱身上停留几秒后又重新目视前方。

炼狱对义勇的反应了然于心,也没有觉得尴尬。

炼狱杏寿郎与富冈义勇共事也有些年头了,甚至还有几次任务碰上,他因为母亲的缘故对义勇的印象远没有其他人那么差,更别提无限列车一战少女还舍命护他周全。而且自从上次的偶遇后他也看出了点义勇的性子。她因为不善言辞所以不爱说话,不懂人际交往所以表情匮乏,曾经炼狱见过的笑容宛若虚幻一现的昙花。于是他试图观察起义勇的举手投足,也算是对自己能力的锻炼,一段时间下来多多少少也摸索出了些门路。也许是观察富冈义勇让他的眼力也确实得到了提高,最近执行任务时对鬼攻击的轨迹也看得更加透彻了。

他还因此诚恳地向义勇道了谢,理所当然地得到了少女茫然的眼神。

如今那带着刀剑锐气的纤细手指此时正处于放松的状态,便说明义勇的心情也确实不错。

主公大人派出两名柱去执行任务,虽算不上常见,但也绝非稀罕之事。不过水柱素来以独来独往著称,顶多与其同门的师兄锖兔关系密切,像上次那般被主公大人指名带着新人的炭治郎他们去支援炼狱倒确实是绝无仅有的事件。

或许是之前无限列车发生的事让主公大人提高了警惕吧。炼狱思忖着。上弦的实力超乎想象,日益衰微的鬼杀队再也经不起柱级战力的消耗了,所以现在派遣柱执行任务也大半是两人一组。希望此行不会有意外发生。

他们走路很快,不消多时便已经进了城。大正年代的城市处于新旧交替的状态,一边高楼鳞次栉比,路灯蒸汽机车比比皆是,另一边是风吹雨打仍未褪色的古旧城楼,马车依然奔行于道路上。

鬼鲜少在这样现代化的城市里出没,或许是畏惧着即便在黑夜也依然将城市照得亮如白昼的灯光。鬼杀队的人也不敢随意在这样的城市里拔刀,毕竟就算身负灭鬼的重任,他们也依然是不可见人的影子。而当鬼彻底从世上消失的时候,也是他们鬼杀队湮灭于历史洪流之时。

太阳半落,整座城市笼罩于一片雾气下的夕照中,嘈杂的人声不绝于耳。炼狱和义勇将跨过城市前往繁华边缘的紫藤花之家稍作休整,而后便前往目的地的山上村庄。

“唔姆!要不是此行有任务,我还真想在这里停留一阵子放松一下。”炼狱感慨,他虽出身传统名门,对这些西洋来的新奇玩意却也抱有浓厚的兴趣。正好看到附近一家居酒屋里几个带有醉意的客人结完账后三三两两往外走,他突发奇想道:“富冈,你能喝酒吗?”

义勇停下脚步,看着那些个互相搀扶有说有笑的醉汉,沉默几秒:“……我不知道。锖兔没让我喝过酒。”

“是吗!我还想做完任务后来这里体验一下城市的居酒屋有什么不一样呢!”炼狱笑道。

有几个醉汉醉得狠了,靠在彼此身上唱起了歌,唱到高兴时,还打起了酒嗝,又大声笑了起来。

他们与那些醉汉擦肩而过,歌声在夜空中飘荡,人影如织,灯火热闹,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浓香。一时间竟有些恍然,仿佛这世界上从未有鬼存在,歌舞升平,人世安宁。

饶是义勇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也被灯火染上了几份暖色。她看向炼狱,张了张嘴,似乎是想主动跟炼狱聊些什么事情,只是还未开口便被突然插入的声音突兀打断:

“……咦?茑子?”

炼狱看到义勇站住了,纤长的身体如琴弦一样绷紧,方才放松的状态已然不复存在。

她猛地回头,那一直以来如平静的湖面般淡漠的表情破裂开来。

“茑子?!你还活着?……不对,你是……义勇?”

叫出义勇名字的是个看起来比她大上不少的男人。他双目温润,两道修长的淡眉,看起来竟意外有些秀气。一个穿着鹅黄色和服的女人亲昵地挽着他的胳膊,看起来像是男人的妻子,漂亮的眼睛里透着打探义勇的目光。

炼狱刚按捺下心中的好奇与些微的不适,便听身边少女低声道:“苍……先生。”

“真的是义勇啊。”被唤作“苍”的男人眉眼舒展开来,“上次见你是多久之前的事了?那时候茑子还在……你自那以后就再没回来过了,过得还好吗?”

他轻轻笑了起来,伸手似乎是想摸摸义勇的头,被妻子的眼神制止后有些尴尬地垂下手:“你跟你姐姐长得真是越来越像了,现在还穿着她最喜欢的颜色,我刚刚都差点认错。”

“……苍先生已经结婚了吧。……新、新婚快乐。”

炼狱第一次看到义勇手足无措的样子。她垂下头,手指交叠,刘海遮住了表情,只能看到少女或许是因为紧张而轻咬的唇。

“哈哈,我都结婚好久了。”

“苍,她是谁?”似乎是察觉到两人间有些微妙的气氛,挽着苍的女人先开口问道。

“她是茑子的妹妹。……茑子走后不久她也失踪了,所以你可能没见过她。”

“就是你之前莫名其妙死去的未婚妻?我听说过她妹妹的事,她妹妹不是老是说她姐姐被鬼杀死了所以被村里人当成精神失常的可怜孩子送走了吗?就连亲戚里都没人要她的,说是晦气。听说送走以后路上就失踪了,还以为是被棕熊捉去吃了呢。”像是终于想起几年前的事,女人开始饶有兴趣地回忆,而后又开始打量起眼前的少女,露出惊叹的神情,“这么说来你真是那个可怜的妹妹了?居然还活着,想不到已经长这么大了啊。”

“葵,适可而止点。”男人皱眉喝道。

“怎么,难道苍你也相信村子里有鬼不成?如果真是有鬼的话,这孩子怎么可能会活下来嘛?”

饶是炼狱听到这般状似无心之言也不由得皱起了眉。

“够了。……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苍无可奈何地轻叹一口气,看向义勇的眼神重新温和,“你要回村子看看吗?你和茑子的家还在那里。……说起来,这位是?”

义勇的手抖了一下,脸上没了血色,那一直以来如刀插在凛冽寒风中的挺拔身影像是被突然抽尽了所有力气。

她没想到多年以后会遇到熟人,然后从他的嘴里再一次听到姐姐的名字。

那片鲜红的黑暗再一次降临到她面前,记忆深处属于女子姣好的身形被践踏得如同被拧散的木偶。

她缓缓跪下来,伸手轻轻抚上女子早已涣散的双眼。这双眼睛曾经温柔地凝视着她,曾经满溢过悲伤与疼痛,也曾经带着绝望与毅然赴死的泪光。

那是与她一模一样的眼睛。

……茑子姐姐。 

她以为她就要这样瘫倒下去,但常年锻炼起来的身体尽管有些许摇晃,却依然站在原地。

一只温热的手突然搭上她的肩膀,稳住她的身形。义勇微微怔住,只听耳边炼狱响亮的声音铿锵有力:“我是富冈的熟人,正好路上碰见便一起走了一会儿。”

“这样啊。”苍的语气放缓,似乎开始回忆起从前,“茑子还活着的时候义勇这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也算是我的妹妹了。她从小就比较害羞,但性子还是比较开朗的。……不过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可能现在变了不少吧。”

 “毕竟全家就只剩她一人了,再怎么开朗的性子都能被磨没了吧。”女人笑了笑,语气中带着居高临下的怜悯,“真是可怜的孩子,当初要是跟着姐姐一起死了就好了呢,就不用一个人颠沛流离苟延残喘了。看着就让人难受。”

“——葵!”

“我说的是事实,苍。那孩子自从她姐姐死后就跟疯了似的天天抓着个人就说自己姐姐被鬼杀死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觉得她精神还会正常吗?别告诉我你现在还惦记着茑子那个死去的女人还有她的妹妹!”就像是要嘲笑自己丈夫那无谓的善良一样,女人冷笑道,“还有,义勇?按年龄来说你现在都成年了,就不需要别人再抚养你了吧?那可就少来找我们家麻烦,苍虽然是你姐姐的前未婚夫,但现在跟你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末了,她又以厌恶的目光打量着少女无神的瞳孔:“那双眼睛看着就像是死人的眼睛,真是恶心。”

炼狱本是轻轻抓着义勇肩膀的手突然收紧了力道。

义勇突然说:“我现在过得很好,苍先生不用费心了。我会……马上离开,请您保重。”

“义勇——”

少女微微鞠躬示意后转头毫不犹豫地选择离开。炼狱看着义勇的身影迅速远去,也点头示意道:“唔姆!那我也先告辞了。”

他活动了一下被义勇以巧妙的力道卸掉的手,快步跟了上去,但没有与义勇并肩而行,只是亦步亦趋地走在她身后。

义勇像是累极了似的,慢慢地把一直交叠在一起的手放下。她的眼睛是如死水一般的平静,目光似乎在看着很远很远的彼方。

 

【碎片·其十一】

她微微仰起头,茫然地看着原本极夜的天空。

空气中鲜血的味道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新鲜的草木气息。天空也亮了起来,像是一瞬间从黑夜进入了清晨。

前一秒她还手握日轮刀正欲斩杀恶鬼,下一秒她便仿佛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是蒸笼般的灌木林,满山遍野的黄花,山上神社传来悠长的钟声,溪水潺潺流入她故乡的小镇。

富冈义勇清醒地意识到这是幻境。鬼发动了它的血鬼术,它正带着她走回她的过去。

身形娇小的女孩踩着沾着露水的青草沿着她熟悉的小道走,手里抱着刚刚从山上采下来的野花,她想到姐姐看到一定会很开心,因为姐姐最喜欢的就是漂亮的花。这条路的尽头是那间她和姐姐住在一起的小屋,父母死去后只剩她们姐妹相依为命,而再过不久,姐姐就要嫁人了,未婚夫是一个温和踏实的青年,他们站在一起那么般配。与未婚夫在一起的茑子姐姐,眼睛里满溢着幸福的光。

小小的义勇也很开心,在她狭小的世界里,姐姐的幸福便是她的幸福。

她自小身子骨弱,便被取了个男孩子的名字。长得稍微大了点以后,也是一副文文弱弱的样子,身为长姊,又像父母一样把她拉扯大的茑子姐姐是她唯一能够依靠的人。她还记得在那个阴暗潮湿的雨天,在只有黑白两色的屋子里,明明比她强壮不了多少的姐姐把她搂在怀里,面颊贴着她的面颊,明明自己都悲伤地流着眼泪,却依然笑着对她说:

“没事哦,义勇,姐姐一直都在。”

这句话义勇记了很久,直到那天的雨都在记忆里褪色,这句话依然带着温暖的香气。

再走几步,再走几步,就到家啦。她远远地就看到姐姐站在门口等待她的身影了。义勇很开心,她大声叫道:“姐姐!茑子姐姐!”

“义勇!”茑子姐姐的声音依然很温柔,她张开怀抱,像是要迎接抱着野花准备扑进来的妹妹。

她张开了怀抱,用她那遍体鳞伤的,残破不堪的身体。

她露出了笑容,用她那沾满鲜血的,伤痕斑驳的俏脸。

风声消失了,鸟声消失了,钟声消失了。夜幕重新降临,白色的花朵被血染成绯红。

姐姐的腿断掉了,被鬼扯掉吃下去了。

姐姐的胸口空荡荡的,那是被鬼的爪子贯穿了,挖出了心脏。

有鲜血如线,从姐姐那漂亮的眼睛里流出来,像是红色的泪水。

那温暖的液体滴在了义勇的手上。红色的血如雨一样跌落,彼岸花开满了整个世界。

“茑子姐姐……?”

姐姐的身影消失了,像是影子一样融入了彼岸花的花田里。

“姐姐?姐姐?你去哪里了?”她茫然四顾,举目所及只有漫无边际的红。

她才想起姐姐已经死了。

义勇突然感到了恐惧。她一直都很胆小,小时候曾窝在姐姐的怀里度过了无数个夜晚。

姐姐死去后没有人相信那是鬼的恶行。村民们叹息着,怜悯着失去至亲的女孩,坚定地认为她因为打击过大精神失常。过不了多久,再没有亲戚愿意收留她,她的遭遇变成了村民们饭后的谈资。

小小的身体颤抖着,直到有另外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义勇!你还愣着干什么呢?”

她熟悉这个声音。

“——锖兔。”

她突然就不怕了。

属于另外一个男孩的手伸了过来,她从来不会认错那双手。那是曾无数次拉着她从狭雾山的山路中走过的手。锖兔的手。

“……锖兔,等等我……”

她想有锖兔在她就不会害怕了。自从姐姐死后她一直在做那个染血的噩梦,从噩梦里惊醒的时候永远只有无尽的黑暗,角落里仿佛随时都会有那吃掉姐姐的恶鬼窜出,将她一同蚕食殆尽。但是屋子里不是只有她一个人,锖兔在她旁边的床铺上安稳地呼吸,还有着沉稳的心跳。

她努力地伸手试图抓住锖兔的手。然而眼前却突然一片模糊,她才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她的眼皮上有一道被鬼爪划伤的伤口,湿漉漉的血流了满脸。

锖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离她很远的地方,那是她无论如何伸长手臂都无法触及的距离。

“义勇。”他说,“我要走了。”

你要到哪里去?她问。

不要丢下我。她哭泣。

视线模糊变化,阴暗无光的屋子里,伤口被厚重的绷带包裹的女孩把身体冰冷的男孩死死地抱在怀里。

锖兔还有呼吸。但是很微弱。

锖兔还有心跳。但是很微弱。

锖兔或许还能醒过来,但也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医生这么告诉她。

再也没有人能在她悲伤无助的时候抱着她,驱散她心中的恐惧了。

锖兔说她要带着姐姐的那一份一起活下去。

锖兔说他会和她一起成为鬼杀队的队员,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会陪在她身边,这是男人的承诺。

但是锖兔也要死了。

富冈义勇心里那个小小的,敏感的,纤细的女孩绝望地哭了起来,哭得近乎窒息。撕心裂肺的疼痛带着浓郁的血气撕扯着她的灵魂。

她想她也要死了。曾经的那个无忧无虑的,心思单纯的富冈义勇已经被埋葬在那一片彼岸花花田之下了。

沉默的少女站在堆积如山的尸体中。本就柔顺的黑发早已被鲜血浸湿垂贴脸颊,残破的外衣遮掩不住那些正在汩汩冒血的溃烂伤口。

蓝色的眼睛里光芒早已熄灭,毫无焦距的目光缓缓抬起,打量着四周。

血流成河。

有人穿着普通的和服,有人穿着鬼杀队的制服。

满地残骸,尸骨横飞。

……啊啊。

……我的无能,葬送了多少人的生命啊。

她缓缓闭上眼睛,血红色的泪水划过苍白的脸颊,任凭自己的意识沉入深不见底的黑暗。

恶鬼无声地潜伏在义勇的身后,扭曲的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这是它的血鬼术,引诱着人类坠入不愿回想的噩梦,即使被困的人清楚地意识到这是幻术也无法轻易挣脱。这是完全不具备攻击力的能力,却是最为凶险的能力,若是精神在这一场盛大的环境中死亡,随之而来的自然便是肉体的死亡。它觊觎着灭鬼之人的肉体,渴望亲手杀死她,全身沐浴在她喷洒而出的鲜血里,那会使它的能力更为强大,也就能够使无惨大人青睐于它,然后它就能得到更多的血……

它克制不住地奔跑起来,向少女的心脏伸出利爪。一想到那前途璀璨的未来它就忍不住发出狂笑。

来吧,来吧,沉溺于绝望的噩梦中,毫无痛苦地死去吧。

直到被如火焰一般的刀光斩下头颅之前,它仍然沉浸在对未来美好的幻想之中。

“——富冈!!你没事吧!?”

踏过已死之鬼湮灭成灰的尸体,炼狱语气焦急地试图掰过义勇的肩膀查看她的情况,却只见少女的身体如脱力一般滑跌下去,情急之下炼狱只得伸手将她揽入怀里。

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少女无神的眼睛默默地望向昏暗的天空,雨水沾湿的黑发紧紧地贴在面颊两侧,她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水珠,挺秀的鼻尖也挂着水珠。雨水在白净的脸上留下湿润的线条,仿佛透明的泪痕。

炼狱并不清楚刚刚斩杀之恶鬼的血鬼术为何,他与义勇循着鬼留下的痕迹分开行动后不久便收到由义勇的鎹鸦发来的支援请求,而他快马加鞭赶去时只看到如木偶般僵硬地站在原地的黑发少女以及即将杀死她的恶鬼。

“……富冈?你没事吧,还站得起来吗?”

义勇只是安静垂首,方才颤抖的身体与不稳的呼吸仿佛只是炼狱的错觉。缄默持续得很久,久到炼狱以为她已经沉沉睡去的时候,才听到她以与平常并无二致的淡漠语调开口:“……我没事。感谢支援,炼狱。”

她重新变回了那个冷漠疏离的富冈义勇。

“唔姆!”

炼狱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手扶住义勇的肩膀,一手穿过她的腿弯,将她打横抱了起来。义勇吃了一惊,蓝色的眸子里沾染些许慌乱,她右手握着的日轮刀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只得以左手推拒炼狱的胸膛:“放我下来,炼狱,我不需要这样。”

“嗯!但我觉得这样能比较快地赶回紫藤花之家,富冈你的精神状态不太稳定!”炼狱笑道,“我不会问你刚刚发生了什么的,至少现在先把事情放心交给我!”

“……”

“糟糕,雨好像越下越大了。”炼狱看了看天气,雨势逐渐转大,豆粒大的雨滴砸在身上还有些细微的疼痛。他思索了一会儿,将义勇轻柔地放在地上,说了句“失礼了”后便脱下自己火焰纹样的羽织盖在她的头上,又将她抱了起来。

以炼狱的速度,他们很快返回了紫藤花之家,此时淅淅沥沥的小雨已经完全变成了倾盆大雨。他将义勇拜托给前来帮忙的老人,看着她被引到自己的房间里更衣休息后,便也在其他人的催促下大笑着回到自己的房间。

时已近子夜,雨水打落进洼池溅开层层水纹。

富冈义勇轻轻靠在拉门上,抱住膝盖,闭起眼听着外面的雨声,同时加深了呼吸全集中,将杂乱的心绪压在理智的牢笼之下。

在只有一个人的房间里她很少有能睡着的时候,她也从不让自己落入深层睡眠的状态,仅仅是在身体实在承受不住的情况下假寐一会儿。

不知过了多久,走廊上传来了有节奏的脚步声。脚步声的主人在她房门前站定,然后隔着门问道:“你睡了吗,富冈?”

“……没有。有事吗,炼狱。”

“唔姆。我有点不放心你,所以过来看看。”

“我没事。”她回答。

炼狱沉默了几秒,用一如既往的爽朗声音问:“我能在外面呆一会吗,一会儿就好。”

“……随便你。”

门外传来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过了几秒,她便感觉到隔着一层纸门,男人那特有的火焰一般温暖的气息传了过来。

炼狱靠在了外面一层的门上,距离近得她能听到他的呼吸。

真是奇怪啊。她想。炼狱居然有这么安静的时候。

她觉得她应该说些什么,但词汇贫乏的她实在想不到什么东西可以用来打开话题,炼狱似乎也没有主动开口说话的意愿。

那就……先这样好了。

还有几个小时天就会亮了。那时候他们又要接到新的任务,分道扬镳,这之后又是很长一段时间才会见面吧。

还有几个小时。就这样稍稍的……

稍稍的。

休息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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